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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只能转而求神佛,短短数月间,去了京畿一带的不少道观寺庙,直到上个月,她听闻玄净道长来了京城,就带着女儿去了元清观。

她三顾茅庐地求了三次,玄净道长才答应给女儿做法。

玄净道长确实是个神人,他做了一次法后,就起了效果,女儿渐渐地开始好转,从前她只跟她那只鹦鹉玩,最近也偶尔愿意跟自己一起玩玩翻花绳,或者说几个字了。

沈菀打算这两天再去元清观求求玄净道长给女儿再做一次法。

楚千尘也同样看着顾之颜,肯定地点头道:“能治。”

顿了一下后,她又道:“令嫒从前不是这样的吧?夫人,要治她的失神症,就必须弄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菀瞳孔微缩,神情变得有些迟疑,把顾之颜的小手捂在双掌之间,似乎想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似的。

只是想起那时候的事,她的脸色就微微发白,身子发虚,那神情纠结极了,后怕、惶恐、不安、心痛等等。

她实在不愿再回想这段往事……

容嬷嬷自然是了解自家王妃的,心中暗暗叹息,没敢劝。

这时,顾之颜松开了楚千尘的裙裾,把左手也捂在沈菀的手背上,似乎察觉出了她的不安似的。

沈菀眼睛一亮,眼眶微酸,对自己说,女儿已经大好了,只要玄净道长再做一次法,说不定女儿就能全好了!

看着沈菀难以启齿的样子,楚千尘约莫猜到这件事也许涉及到一些郡王府的阴私。

她也没兴趣挖人阴私,只不过,唯有知道症结所在,她才能对症下药。

她上次在楚家的花园里曾给了七娘一个香囊,那个香囊里的香料是她亲手调配的,有静气凝神之效,会让七娘的情况好转,但是单靠一个香囊是没用的。

七娘这失神症再不治的话,等到年岁渐长,以后只会更糟。

楚千尘也不打算强人所难,就不再说这个话题,又道:“令嫒的脸以后不用再复诊了。”

“至于她的失神症,要是再严重的话,你们就来济世堂留个话。”

沈菀其实方才也有些忐忑,生怕她的迟疑激怒了小神医,没想小神医这么和善,感激不尽,千恩万谢:“多谢神医。”

容嬷嬷把诊金给了琥珀,之后,母女俩就离开了济世堂。

沈菀牵着顾之颜的手往朱轮车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七娘,我们一会儿去你大姨母家,让你大姨母瞧瞧你的脸已经好了……”

“你高不高兴?你凰表姐也在,让她再带你玩好不好?”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顾之颜回首朝楚千尘望去,看着她,看着她……直到乳娘把她抱上了朱轮车。

待沈菀也上了车后,朱轮车渐行渐远。

济世堂内,一下子空旷了不少,这个时间,医馆的病人不多。

伙计动作利索地把楚千尘要的药材给抓好了。

楚千尘让琥珀收着药包,又照例问刘小大夫道:“最近医馆可曾遇到什么疑难杂症?”

刘小大夫先是想摇头,跟着又想起了什么的,就道:“小神医,永定侯府这几天天天都来人想请您去府上出诊,听说是永定侯摔断了腿。”

这件事楚千尘自是知道的,直接道:“不用理会。”

刘小大夫对砸过济世堂的永定侯府也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帮着说好话,略过了这个话题。

“对了!”刘小大夫击掌道,“我差点忘了,还有件事。小神医还记得上次来过这里的那个白衣僧人吗?”

楚千尘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圣洁出尘的僧人,点了下头。

她自然是记得那位南昊大皇子乌诃迦楼的。

刘小大夫约莫也能猜出那个白衣僧人不是什么普通的僧人,甚至隐约感觉那天连皇帝似乎都认识他。

莫不出什么出名的高僧?刘小大夫一边心道,一边从伙计手里接过了一个朴素简洁的木匣子,递给楚千尘道:“小神医,这是那个僧人前日送来的谢礼。”

楚千尘接过了那匣子,没急着打开。

迦楼那日讨走了那张治疗瘴毒的方子后,就不曾带病人来复诊过,现在他既然送来了谢礼想来病人是无大碍了。

迦楼的使臣队里十有八九有人懂医理,自然可以以她的方子为基础,根据病人的病情调整药方。

看着匣子上的佛八宝图案,楚千尘突然心念一动。

大造丸就缺一味药七灵草一直没有消息。

七灵草产于益州南部,恰是益州与昊州的交接处,乌诃氏在昊州雄踞两百年,七灵草虽然罕见,但昊国皇族想要找它肯定要比自己和王爷容易得多。

从济世堂出来后,楚千尘立刻带着琥珀去了城南的驿馆。

她记得第一次在南城门附近的茶摊遇上迦楼时,曾经听他的随从提起过他们住在驿馆中。

为了下个月的万寿节,有不少附庸大齐的番邦异族来京城朝贡,这些番人大部分都住到了四夷馆中,但是南昊人不同,南昊与大齐国力相当的大国,礼部自是不敢怠慢,把人安排到了京城的驿馆暂住。

驿馆距离济世堂也不过三条街的距离,楚千尘是步行去的。

她大大方方地让驿馆的守卫替她通传,直言她想求见昊国大皇子。

“姑娘请稍候。”守卫自是难免多看了楚千尘几眼。

南昊使臣于上个月底抵达京城后,除了礼部的人外,楚千尘还是第一个找上门的人,又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求见乌诃迦楼做什么?!

疑惑归疑惑,守卫还是让人进去通传了,不一会儿,楚千尘曾经见过的那个虬髯胡多摩就来了。

多摩上下打量着蒙纱的楚千尘,神色古怪。

大皇子说这个小神医就是那个百步穿杨的小姑娘,他瞧着有些像又有些不像,尤其声音大不一样,不过大皇子说是,那自然就是。

大齐朝地广人多,能人辈出,有这么个年少天才也不出奇,别的不说,就是那位曾经在十四岁那年出使过他们昊国的宸王顾玦就让人既惊艳又忌惮。

“姑娘,请。”多摩伸手做请状。

他领着楚千尘主仆进了驿馆,穿过最前面的那栋楼,后面的庭院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颇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多摩把楚千尘领到了驿馆东北边一处幽静的小院落。

空气中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庭院一角种了一片青翠葳蕤的绿竹,随风婆娑起舞,沙沙作响,显得安宁而静谧。

楚千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亭子里中白衣如雪的年轻僧人。

翠竹,僧人,檀香。

楚千尘不由想起了一句话:青青翠竹,尽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法师。”楚千尘对着亭子里的迦楼颔首致意,不卑不亢,淡定从容,就仿佛她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僧人,而不是南昊大皇子似的。

亭子里除了迦楼外,还有一个相貌清秀的青衣少年。

“姑娘请坐。”迦楼伸手做请状,声音温润犹如三月的春晖。

楚千尘从善如流地在迦楼的对面坐了下来,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石桌,桌上放着一本经书。

楚千尘也不兜圈子,甚至也不问迦楼那个中了瘴毒的随从是否痊愈,直接进入了正题:“江东岭南,山水湿蒸,春夏之间,风毒弥盛,致多瘴毒。每逢春夏,岭南百姓皆是深受其苦,病重者则性命垂危,我这里有一张预防的方子。”

多摩闻言,不由面露喜色。

而迦楼却是神情平静,定定地看着楚千尘,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瞬,唯有亭子外的青竹依旧摇曳。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迦楼直接问道:“不知姑娘想要交换什么?”

“七星草。”楚千尘道。

多摩与那青衣少年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七星草是非常稀罕,只长于益州与昊州边境,在昊国也是珍贵难得,但是对皇族来说,再珍贵也没那么难寻。

昊国皇家的内库里就收藏有七星草。

迦楼微微一笑,当着楚千尘的面就吩咐多摩道:“多摩,你下午就启程,亲自回一趟大昊去取七星草来。”

多摩郑重地领命。

砰砰!楚千尘心跳加快。她本来以为要费上些时日,没想到南昊皇室手里就有七星草。

这是意外之喜了。

对方爽快,楚千尘也很爽快,直接口述其方子来:“知母六十钱,前胡二十钱,地骨皮四十钱……”

“按照这方子加蜜可制成二十颗药丸,只要提前半个时辰服下一丸,再入瘴气地,可保两个时辰安然无恙。”

多摩微微睁大眼,惊讶地看着楚千尘。

他本以为这位小神医会在拿到七星草的时候,才给方子,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就给了。

这个小姑娘年纪小小,娇娇弱弱的,行事委实大气!

无论是那日的惊鸿一箭,还是此前在济世堂面对大齐皇帝的镇定从容,都让人觉得她不简单。

不过,她就不怕他们得了方子就赖了七星草吗?!

当然,他们大皇子一向信守承诺。

但是她又如何能那么笃定?

只是弹指间,多摩已经是心念飞转。

管这丫头是人是鬼还是妖,大皇子明察秋毫,聪明绝顶,根本就没人瞒得住大皇子,反正他只要听大皇子的,就对了!

多摩身姿笔挺地站在亭子外,犹如一杆屹立在疆场的长枪般。

------题外话------

*引自《祖庭事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