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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猜啊。”秦峥本就生得俊俏,如今唇角含笑,言谈自若,一看就知是教养极好的大家公子出身。秦峥道,“你这月银二十两,连我们府里的奴才都在议论纷纷,说是天价大掌柜。出这么高的价钱,费这么大的力气,肯定是想找个真正能干的人。花费这些心思,正常人第一天都会来瞧一瞧的。不过,这么多人来应征大掌柜,你总要有个标准的。”秦峥看向宋嘉言。

宋嘉言就把那将梳子卖给和尚的题目跟秦峥说了一遍,秦峥微微讶异,盯着宋嘉言瞧了许久,说:“刁钻。”

宋嘉言伸手捶秦峥大头一记:“说什么呢?”

不但刁钻,还越发泼辣了。秦峥叹:“若是真有人能把这件事做好,还真值每月二十两。”

“那是,不然你以为我是冤大头啊。”

茶点上来,宋嘉言不时往外瞟一眼,抓一把干果吃起来。秦峥问:“那你让人填职业经历是什么意思?不是不限经验吗?”

“探他们的底啊。”宋嘉言笑,“就算有一部分是假的,也会有一部分是真的。若是以后想做什么生意,说不定会用到。这些人来我这里应征,可见是对现在的工作不大满意。”

秦峥点点头:“原来梳子卖和尚只是噱头。”

“那也不是。若有人能卖出去,而且为人还可以的话,我会重金礼聘的。”

秦峥一笑,说:“祖父看过我的文章,想让我试一试明年的秀才试。”

宋嘉言收回看向街外的目光,道:“很好啊。考中秀才就可以进国子监了,在家学里跟一群小屁孩儿念书也没什么意思。我爹爹早说了,依你的才学天资,考中进士是早晚的事。”

秦峥叹气:“真希望早点儿考中,省得天天看四书五经,做科举文章。”

宋嘉言笑道:“我爹爹说考秀才、举人,文章漂亮就够了,进士的话,文采再好,也要言之有物。我看许多人考中秀才之后都会游学,你要不要去游学啊?”

“应该会去吧。”

“想去就去。”宋嘉言道,“不然,以后做官,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秦峥笑:“是啊。过些天我过生辰,已经跟祖父说过了,想邀朋友们去庄子上玩儿一日,斐儿也去的,到时你跟嘉让他们一起来啊。”

宋嘉言玩笑:“那不是还要给你准备生辰礼?”

秦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长条形的木匣子,推放到宋嘉言面前。宋嘉言打开,是一支碧玉钗,雕的是牡丹花,做工还不错。秦峥说:“你从不过生辰,我自己随便雕的,你戴着玩儿吧,当是补送你的生辰礼了。”

“这很贵的吧?”宋嘉言看玉质不错。

秦峥道:“不贵,我雕了许多,家里人手一个。”

“哦。”宋嘉言点点头,不客气地收下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结过茶钱,秦峥就带着宋嘉言去太白楼吃饭了。

宋嘉言抱怨说:“上次我哥说有一道酱烧猪蹄,味道好得不行。我叫他买回去给我吃,他早不知忘到哪儿去了呢。”又问秦峥,“你这样偷着出来不上学,回去不会挨揍吧?”

秦峥说:“这会儿回去也晚了。”

“这不是担心你吗?”宋嘉言回头一笑,一双明丽的薄皮杏眼弯起来,道,“我给你出个主意,我二叔在家呢,你就说来我家跟我二叔请教文章了。”

虽然并不是吃不起太白楼这样高档的酒楼,可是因为是女儿家,宋嘉言并不经常来太白楼。

两人没点多少菜,四菜一汤而已。

宋嘉言可算吃着了念叨已久的酱烧猪蹄,一人啃了一盘子,秦峥都怕撑着她。但是,看宋嘉言啃光猪蹄后又吃了满满一碗米饭,就无此担心了。

吃过饭,秦峥还很有风度地送宋嘉言回了家。秦宋两家的孩子,自幼是一起长大的,宋嘉言对秦峥的熟悉程度仅次于宋嘉让,看秦峥这样体贴,宋嘉言说:“都到家门口了,进来坐坐吧,我二叔二婶回来了,我祖母也在家呢。”

秦峥坦然自若地跟着宋嘉言进去了。

宋耀正在老太太屋里哄老娘高兴呢,见了秦峥,少不得要说上几句话。依秦峥的本事,说几句好话便能哄得老太太乐上半天,尤其秦峥说:“我祖母常念叨老太太,说像老太太这样投缘的老姐妹实在不多。还说呢,以往就瞧着言妹妹聪明可爱,说这丫头像谁呢,见了您才知道,可不就是像您嘛。”

老太太笑:“什么时候我去找你祖母说话啊,我也跟她投缘得很。峥哥儿,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秦峥笑:“祖父说叫我明年去考秀才,就先停了学里的课。”

宋嘉言斜秦峥一眼,问他好半天都不说实话,害她还怕他逃课出来挨揍替他担心呢。

老太太惊道:“你才这么丁点儿大就要考秀才了啊?”

“比起宋大叔当年十二岁中秀才,我已经晚了两年呢。”

说到自己大儿子,老太太呵呵直乐:“一样的一样的,你也是个聪明孩子。”

秦峥瞧宋嘉言一眼,笑道:“言儿,你回去换衣裳吧。我跟老太太说话儿是一样的。”

老太太此时方反应过来,说:“是啊,去吧。”

耐心地陪着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秦峥方起身告辞,还十分恭敬地对宋耀道:“听说二叔回来,一直未来请安,实在是侄儿的失礼。待日后,侄儿厚颜前来请教二叔文章,还望二叔莫要嫌弃侄儿蠢笨,指点侄儿一二方好。”

宋耀含糊地说:“好说好说。”

宋嘉言此时已经换了衣衫回来,见秦峥要走,宋嘉言说:“我送送你吧。”

宋耀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笑道:“言姐儿,我跟峥侄说几句功课上的事,我送他吧。”

秦峥恭恭敬敬地说:“怎敢劳长辈相送,我陪二叔。”侧身,请宋耀先行。

宋耀忧心忡忡地对他哥说:“平日里瞧着言姐儿机灵可爱,现在看,真是笨啊。哥,你是不知道,那姓秦的小子竟然登堂入室了。”

宋荣挑眉:“怎么,今天秦峥来了?”

宋耀微惊:“哥,你知道啊?”

宋荣没说话,宋耀道:“不仅来了,头晌不知道俩人怎么碰上的,在茶楼喝茶吃过点心,又去太白楼用的午饭。啧啧啧,你说,言姐儿怎么这样呆啊,还把那小子带回来了!”

宋荣答非所问,反道:“秦峥明年该准备秀才试了吧?”

宋耀终于觉出不对了,问:“哥,你同意啊?”

“秦家也没什么不好。”对着弟弟,宋荣还是有几分坦诚,道,“秦峥资质不差,算是秦家三代子弟中的第一人。秦家二代没有太出挑的人物,若所料不差,将来秦家执牛耳者,就是他了。”

“咱家言姐儿,聪明大方,心性豁达,又是哥的嫡长女,不见得找不到更好的。”反正,宋耀就是看秦峥不大顺眼。

宋荣微微笑道:“当年,安国老侯爷或许就是这么想的。”

宋耀一窘:“切,这小子能跟我比吗?”

“你那会儿还不如人家呢。”宋荣打趣一句,道,“言姐儿懵懵懂懂,还没开窍呢,秦峥现在也是白费力气。而且,言姐儿年纪还小,怎么着现在也论不到亲事上去。将来若有更好的,再说。”身为一个父亲,虽然也不爽自己的闺女给别的臭小子盯上,不过,心里还是隐约有几分自豪,觉着这小子还不算没眼光。

宋耀白操了半日心,说:“我还以为哥你准备把言姐儿嫁入什么侯门公府呢。”

宋荣瞟宋耀一眼:“侯门公府有什么好的?虚有其表者居多,外头瞧着光鲜罢了。小子们娶个门第高些的老婆倒罢了,女儿最好还是别去攀那个高枝。”尤其宋嘉言,宋荣对长女期望颇高,秦峥到底合不合适,还得继续看看。若有更好的人选出现,宋荣不介意一脚将秦峥踢开,反正他也没允诺过什么。

这边兄弟二人在说秦峥心怀不轨日后前程之事,宋嘉语正在主院儿跟母亲抱怨呢:“大姐姐不是出去看她的生意吗,怎么倒跟峥哥哥一道回来的?”

母女两个闻信儿时,秦峥已经告辞了。小纪氏抚摸着女儿的脊背,道:“谁知道他们是怎么碰到的呢?你理会这些做什么?”小纪氏毕竟历经世事,敏锐地问,“你不会是对秦峥有什么意思吧,语儿?”

宋嘉语脸上泛红,道:“母亲说什么呢!”

瞧着女儿的神态,小纪氏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正色道:“语儿,你可是大家闺秀,咱们家正经嫡出的姑娘。这些事,不是你们女孩儿该想的。”

宋嘉语冷脸道:“那母亲怎么不说大姐姐,她平常还不是跟峥哥哥有说有笑的?”

“我说她做什么?我不是她亲娘,我是你亲娘!”小纪氏无端火大,训道,“你给我听明白了!现在好好学理家,将来的事,有你父亲做主!”

小纪氏看女儿露出委屈的模样,缓一口气道:“平日里咱家本就与秦家交好,你们小孩子,少时就见过的,兄妹相称而已。你在想什么?”

母亲这样严厉,宋嘉语忍不住委屈:“我也没想什么。”

“这就好。”小纪氏温声劝女儿道,“闺阁女儿,读书理家方是正理。就是日后的婚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说了算。你父亲多疼你啊,你以往总说你父亲偏疼你大姐姐,家里这么多孩子,就你生病,你父亲去托人求了太医院院判来给你调理身子,天天来看你,给你好东西使。你要是这样糊涂,当真辜负你父亲的一片心呢。”

其实,宋嘉语现在还小,什么爱不爱的,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与宋嘉言相比,似乎大家都比较喜欢宋嘉言,偏偏秦峥还这样出众,宋嘉语有那么几分朦胧的嫉妒而已。小纪氏这般连哄带吓的,宋嘉语也不敢再多想什么。

宋嘉言趁宋荣休沐,去找了宋荣问:“爹爹,你有没有好笔好墨好砚台啊?”

“做什么?”

“有没有啊?”宋荣当朝三品,正经的户部侍郎,帝都新贵。别看宋家根基不深,来送礼的人可不少。文人之间走礼,什么银子金子,忒俗!讲究的都是书墨字画一流,既文雅又值钱。

宋荣含笑瞅着女儿,也不说话。宋嘉言笑嘻嘻地问:“给秦峥准备生辰礼啊,人家请我们去,总不好空手吧。”

宋荣道:“你随便弄点什么给秦峥就成了。”就是什么都不送,那傻小子也高兴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