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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禾一身短衣,手握银鞭横在梅娘面前。

“好大的胆子,连梅姑娘都敢动!”

银禾跟着梅娘几个月一直白吃白喝,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手里的鞭子差点儿没?怼到官差脸上。

要不是她偷懒多睡了一会儿,哪能让这几个东西跟梅娘动手?

为?首的官差先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见眼前又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由得恼羞成怒。

一个两个的,连十几岁的小丫头都敢指着他的鼻子骂,真是把他这官差的面子当鞋垫子。

“什么东西,竟敢阻挠官差拿人?”

随着一声厉喝,几个官差齐齐抽出了刀。

银禾毫无惧色,大声说?道:“我是靖国公府的人,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奉了谁的命令来,凭什么抓人?”

听银禾这样说?,那几个官差先是一怔,随即都一脸不屑。

“好大的口?气!靖国公府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撒谎也不动动脑子!”

南城住的人多是普通老百姓,靖国公府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南城?

再说?武家这黄册上分明记录的是民户,家中除了女子就是孩童,连个能撑门户的成年男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攀上靖国公府?

这几个官差都是办多了差事,一双眼睛毒辣得很,极会识人的,武家这一家人一看就是寻常百姓,这一家人身上连件贵重的首饰都没?有,这种人家能跟靖国公府有关系?

眼前这个一身短衣的小丫头虽然?手上功夫厉害了些,看打扮顶多算个丫鬟罢了,估计又是扯谎想?吓唬他们的。

银禾气得小脸都白了,扬声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别说?你们几个,就算是你们兵马司指挥使?宋大人来了,也得敬着我们主?子呢,赶紧把话说?清楚,谁叫你们来的!”

官差见她挡着不肯让开,骂道:“哪来的死丫头,也不怕风大闪着舌头!再不让开,我们就要动手了!”

银禾哪里肯让,抬手就要抽人。

梅娘赶紧拉着她,低声说?道:“银禾,先别动手。”

眼前的这些人是官差,可不是说?打就能打的。

以银禾的暴躁脾气,一出手肯定就把事情闹大了。

梅娘转向官差,说?道:“我这妹妹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请几位差爷见谅。”

银禾把靖国公府的名头都抬出来了,这几个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们,眼看着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了。

她不愿因为?自?己让银禾跟官差起?冲突,更?不愿意把事情闹大。

现在最要紧的是,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官差会突然?上门,而?且来的人还是中城兵马司的。

是谁绕过了南城兵马司,说?动中城兵马司来抓她的呢?

那几个官差也不愿多事,见梅娘示弱,便?见好就收,把腰刀插回刀鞘。

“哼,算你识相,赶紧跟我们走?,还能给你们留几分脸面。”

这里是武家,如果?武家人被官差捆起?来一起?押去衙门,被街上的人看见,那他们可就真说?不清了。

梅娘问道:“我们武家从未做过犯法的勾当,到底犯了什么事,还请几位差爷明示。”

官差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嘛,有人举报你们冒充民户,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你们怕什么?去衙门把话说?清楚就完了!”

梅娘还待要说?,官差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我们也是奉上头的命令来拿人的,你再问我们也没?用,有这力气,跟我们去衙门再分辩吧!”

他们也够憋火的了,本想?着这趟差再容易不过,谁知道这一家妇孺就没?一个好惹的,让他们接二连三?地碰钉子。

梅娘情知他们说?得有理,只得对武大娘等人说?道:“娘,你们别怕,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去就来……”

“不是你一个,是你们全家,一个不落,都得去!”官差在她身后大声提醒道。

梅娘一怔,想?了想?说?道:“那我们一家都去一趟吧,银禾,你留下。”

方才那些官差是拿着名单来找人的,银禾不是武家的人,并?不在名单上。

银禾却脖子一梗,说?道:“我怎么能留下?我要不跟着去,他们欺负你怎么办?”

看看这一家子,除了武大娘还算有一把子力气,其他几个孩子不是小就是弱,加起?来都打不过她一只手。

这几个官差又这么凶,她如果?不去,谁保护武家的人,谁保护梅娘?

她可是牢牢记着顾南箫的吩咐,派她来是要保护梅娘的!

再说?,自?打跟在梅娘身边,梅娘一向都是好吃好喝地招待她,现在正该用着她的时候,难道她能弃梅娘于不顾吗?

梅娘本想?让银禾留下,好歹给顾南箫能通个消息。

她之前跟顾南箫约好了,等会儿顾南箫找不到她,一定很着急,银禾留下正好可以传信。

这样就算是她进了中城兵马司,也不用担心什么,顾南箫肯定会去找她的。

可是当着武家一家人和?那几个官差的面,这些话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就一起?走?吧。”

但愿一会儿顾南箫来找她的时候,不会认为?是被她放了鸽子。

许是怕她们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几个官差带她们去兵马司的路上倒是没?找什么麻烦。

只是有官差押着,梅娘就算想?让人给顾南箫留句话也找不到机会。

到了中城兵马司,官差便?把她们送去一个小院里候着。

梅娘看着这里应该是一处听事房,除了他们,还有一些百姓或者行商模样的人同样在院子里,等着里面的吏人传进去问话。

官差把她们带到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叫他们不许私下乱走?,就去办其他差事了。

如武家这样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进了衙门便?觉得矮了一头,武大娘虽性子强悍,到了这里也是不由得担心起?来。

“梅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把咱们抓进衙门里来了呢?”

梅娘看了看四周,想?是这里是兵马司衙门,他们又不是犯了什么大事的犯人,并?没?有让什么人过来看守着他们,便?悄悄推了一下武鹏,示意他去找人打听一下。

“娘别担心,咱们一家没?做过什么犯法的事,那几个官差也说?过,我想?是要调查咱家户籍的事情,许是问过几句话,查清事实就好了。”

武大娘想?着那些官差只是叫他们来衙门,而?不是直接把他们关进大牢,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便?稍稍放下心,搂着武月安静地等在一旁。

武鹏寻了个年轻好说?话的差役,偷偷塞了块碎银子,很快就带着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娘,二姐,这里是兵马司的户房,是登记黄册,办理户籍和?开路引的地方,那个小哥儿趁着送茶的功夫进去看了一眼,好像是有人举报咱们家开着酒楼,却依然?没?有改铺户,还让兴儿以民户的身份读书,所以才叫咱们过来核实,没?什么大事。”

听说?只是叫他们来核实情况,武大娘等人便?松了口?气。

梅娘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开酒楼办女学,跟保甲和?金戈他们都打听过京城的一些政策,关于户籍这一块也是有所耳闻。

这个时代等级森严,士农工商都分得很清楚,老百姓又以职业的不同,而?分为?军户、民户、匠户等,不同的户籍要交纳的税银以及所承担的赋役也是不同的。

而?商人在这个时代又分为?铺商和?行商,有固定的铺子经营的就会在黄册上登记为?铺户,没?有固定经营铺子的便?是行商。

武家虽然?开着烧饼店,却规模不大,并?不符合铺户的标准,因此一直都算是民户。

本朝的政策对小老百姓和?小手工业者还算是比较宽和?的,如老百姓自?己编个小筐,卖点小菜,绣个帕子什么的,都不会被归纳为?商人的行为?,顶多算是百姓创收的副业而?已。

武家的烧饼店也是如此,不过卖几个烧饼罢了,挣来的钱给一家人糊口?都不够,哪里还有余力交税服役。

再说?,谁会闲着没?事,盯着一个卖烧饼的是铺户还是民户呢,普通老百姓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一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梅娘手中开着两个酒楼一个学堂,从规模上看,的确已经属于铺户了。

武大娘一介女流,压根就不会想?到什么民户和?铺户的区别,就算她想?到了只怕也不会主?动去申请变更?户籍,因为?在她心里,酒楼和?学堂都是梅娘的,是梅娘以后出嫁的嫁妆,她肯定不会占为?己有。

梅娘虽然?知道民户和?铺户的区别,可是这两个酒楼都是她租的,并?不是她自?己的铺子,所以她也不能去申请变更?户籍,她总不能把自?己的户籍落在人家铺子上吧?

而?且她也不愿意让武家从民户变成铺户。

古代的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的,开国初期甚至还有商人之子不许读书入仕的规定。

虽然?现在对商户的限制已经逐步放开,可是民户和?铺户在本质上还是不同的。

这种政策上的空子通常无人会在意,可偏偏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举报她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想?给他们家添堵,甚至想?阻碍武兴读书的前程。

梅娘默默思忖着,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大不了先把她的户籍单独迁出来,成为?铺户,虽然?那样她就成了商女,但是武家依然?是民户,不会影响武兴读书和?武月出嫁。

这个时代办事全靠人力,效率十分低下,她们饿着肚子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被差役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