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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热的天,吃些果子吧。老爷你也真是的,要?教学生?什么时?候说不得,一直让这孩子站着,你瞧瞧他这一头?汗,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热的。”

宗余氏的出现总算是缓和了屋里的气?氛,宗大人清了清嗓子,终于想起来问李韬的来意。

“李韬,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李韬等了半天就?等这一句呢,闻声赶紧双手举起了匣子。

“学生?听说有一家做的吃食极好?,特意寻来孝敬先生?和师母。”

宗大人眉头?一皱,说道:“不年不节的,送什么吃食?拿回去,我不要?!”

李韬赶紧说道:“不过是一盒吃食罢了,恳请先生?务必收下!”

宗余氏见?宗大人又要?摇头?拒绝,忙说道:“甭管是什么,好?歹是学生?一片心意,老爷你又何苦为难这孩子?”

李韬连连点头?:“真的就?是吃食,学生?看见?就?想着先生?应该会喜欢,所以才特意送来的,师母,您也尝尝!”

一边说着,李韬一边把匣子送到宗余氏面前。

宗余氏见?宗大人虽然一脸不喜,却并没有再开口回绝,便对李韬笑道:“你有心了,快去吃果子吧。”

李韬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哪里还?敢在宗大人面前停留,随便指了个借口就?告辞了。

宗余氏随手把匣子放在桌上,把那盘一动?没动?过的果子端了过来。

“老爷,不是我说你,那学生?来给你请安,何必总是装出一副吓人的模样?你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儿女?又不在身边,真有个什么事,不还?是要?这些学生?来帮忙嘛,老爷又何苦得罪人?”

“你懂什么?”宗大人皱着眉头?,摸着胡子说道,“方?才那李韬是礼部主事李大人的公子,李大人曾经跟我说过,他这儿子虽然有几分聪明,性?子却太过跳脱,让我时?不时?敲打他几句,免得他荒废了学业!”

“什么性?子跳脱,我看这孩子就?稳重得很。”宗余氏一脸地不以为然,说道,“在街上看见?好?吃的,还?惦记着给你买一份送来,单这份心意就?是极难得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揭开了匣子盖。

“老爷来瞧瞧,那孩子给你买了什么——”

宗大人说不过夫人,正有些烦躁地揪着胡子,却发现宗余氏说着说着,忽然就?一声不吭了。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宗余氏,却见?她双目低垂,似是怔怔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嘴唇却微微颤抖着,说不清是想哭还?是想笑。

“夫人,你怎么了?”宗大人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连忙问道。

这一声把宗余氏从呆怔中唤了回来,她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声音中难掩哽咽。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个……”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盒子推到宗大人面前。

“这是……荷花酥!?”宗大人一看到盒子里的糕点,顿时?惊呼出声。

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二三十个寸许大的糕点,那形状酷似含苞欲放的荷花,如含羞般缓缓绽放。

看着这一匣子精美无比的荷花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许久,宗大人才缓缓开口。

“这荷花酥,是咱们老家余杭的糕点,来京城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它长得什么样了……”

连模样都快忘了,更?别提滋味了。

宗余氏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荷花酥的边缘,仿佛生?怕自己一用力,就?会把那糕点碰碎了似的。

“小时?候,我常缠着我爹去买荷花酥,每次爹给我买一盒荷花酥,就?足够我高兴好?几天的,我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就?是叫菱角的那个,总说我画荷花酥最好?看,比真的荷花都好?看……这么多年了,那菱角只怕也做了祖母了吧?”

想起余杭老家的事,夫妻俩都陷入了回忆之中。

宗大人看着荷花酥,也是神情?复杂。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李韬能送我这盒荷花酥,当真是有心了。”

若是寻常的糕点也就?罢了,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送他荷花酥,这不是夸他如莲花般高洁儒雅,如君子般卓然不群嘛,这份荷花酥着实是送到了宗大人心里去了。

宗余氏忽然回过神来,急急说道:“老爷,下次你再见?到李韬,记得问问他这荷花酥是从哪儿买的?是何人做的?”

这荷花酥是余杭特产,应该是余杭的人才会做。

而且知道了哪里卖荷花酥,他们什么时?候想吃,就?可?以自己去买了!

宗大人也难得地来了兴致,忙说道:“那是自然,若那家是卖糕点的,定?不会只有这一种荷花酥,说不准还?有其他的吃食呢!”

能在京城吃到余杭老家的味道,真是让人万分期待啊!

三条胡同没了官差的搜查审问,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梁付氏隔着大门听了两三天,确定?外头?已?经没事了,这才准备出门。

再不出门,家里连柴火和食水都没了,他们一家三口就?要?饿死了。

梁付氏拉开门缝,小心地向外看了看。

清晨的胡同像往日一样宁静,邻居家房顶飘着淡淡的炊烟,显然在生?火做早饭了。

梁付氏闻到人家传出来的阵阵食物香味,不由得咽了几下口水。

哼,什么好?东西,等会她要?买肉,买鱼,买鸡蛋,做各种好?吃的,馋死他们!

梁付氏这么想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谁知一脚下去,她就?踩在一坨滑溜溜粘腻腻的东西上,脚下不稳,立刻摔了个四仰八叉。

待闻到身上那臭烘烘的味道,她顿时?恶心得差点儿吐出来。

“哪个杀千刀,缺大德的,拉在我家门口——”她才喊了一声,就?赶紧闭上了嘴。

是梁坤告诉她的,前几天官差把三条胡同搜了个遍,单单没搜他家,叫梁付氏出门当心些,别被人问了话再露出马脚。

梁付氏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她可?是秀才公的娘,这些穷哈哈的老百姓谁敢招惹她?

可?是听说张家被扣了嫁妆,张婆子都要?找官差拼命了,她又心虚起来。

那些穷鬼光脚不怕穿鞋的,连指挥使大人都敢去惹,更?何况是他们梁家?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躲几天避避风头?。

可?是这几天家里没开门,估计是被人当做没人住的宅子了,竟然在他家门口弄了这么一坨,让她一出门就?踩上,真是恶心死了!

梁付氏怕骂出人来,看见?自己几天没出门问起来,更?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一身臭烘烘的模样,气?得回屋洗澡去了。

忙活半天,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再换上新衣裳,她才觉得心里好?过些。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她早就?饿得前胸膛贴后脊梁了。

想着梁鹏和梁坤也马上就?要?起来吃饭,她赶紧出去把门外的脏污冲洗干净,这才直奔南街。

南街的早市像往常一样繁华热闹,各种卖菜卖肉的小摊贩们卖力地吆喝着,大声地兜揽着生?意。

只是看到梁付氏的身影,这些人像是约好?了似的,纷纷闭口不言。

梁付氏一心想着赶紧买完菜回去做饭,压根没有注意到街上人们看她的目光。

她直奔肉摊,一眼就?看中了一块五花肉。

“这块肉我要?了!”

听到这一声,正低头?切肉的摊贩立刻答应道:“好?嘞——”

刚说了两个字,小贩抬头?就?看到了眼前的人是梁付氏,满脸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不卖!”小贩把那块肉拽回来,砰地丢到一边。

“凭啥不卖?”梁付氏立马嚷了起来。

小贩大声说道:“不卖就?是不卖,哪儿那么多废话!”

梁付氏见?他手拎尖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胆气?不禁弱了几分。

“那、那块儿呢?我买那块肉总行了吧?”梁付氏又指向一块猪瘦肉。

“不卖不卖,骨头?都不卖你,快走!”

小贩不耐烦了,拿起几块大骨头?,叮叮咣咣地剁了起来,再也不看梁付氏一眼。

梁付氏又是纳闷又是生?气?,转过身骂骂咧咧地走了。

“有钱都不挣,活该杀一辈子猪!”

她又走到一个肉摊前,还?没说话,那小贩直接拿块大布,把摊子上的肉全都盖起来了。

“不卖你,快走!”这个小贩一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连连摆手赶她走。

“一个个都抽的哪门子风?吃不到你们的肉,难不成老娘还?会饿死?”梁付氏大声骂道。

可?是无论她怎么骂,那小贩就?是把她当空气?,完全不理她。

梁付氏饿着肚子,只好?继续往前走。

卖菜的看见?她,挑起菜筐就?跑了。

卖鱼的看见?她就?连连挥手,好?像当她是一只大苍蝇一般拼命赶走。

卖米豆的看见?她,赶紧把眼前的粮食都护住,那姿势好?像一个护崽的老母鸡。

梁付氏越是走,越是觉得这早市十分地诡异。

明明还?是那些卖菜的小摊贩,明明别人还?在像往常一样买菜,可?是轮到她,所有人都像是见?了瘟疫一样,拼命地赶她骂她。

她见?一个挑着柴火的小伙子刚刚找了地方?蹲下,连忙走了过去。

“这捆柴我要?了,你送到前面三条胡同——”

梁付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卖柴的人打断了。

“俺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