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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还能指望户部?”史太傅冷笑,“我找公主借的银子,明儿一早你亲自带人到凤仪门等着接银子就行。”将折子递给侍郎,“按这上面的数目,一分都不会少。”

侍郎捧着折子,顿时大加敬佩,“还是大人您神通广大。”

史太傅得瑟又矜持的一拈美须,“公主说了,等见到河道开工,再有难处也只管同她讲,她都帮咱们想法子。”

侍郎一听这话,当时都恨不能隔空给荣烺磕俩。他朝南深深一揖,“殿下慈悲。”

不禁感叹,“这都是殿下与大人的师生之情啊。”

这回荣烺没瞒着父兄,她跟父兄报备了一回,“我估计要借给史师傅一点银子。史师傅跟我说,工部要疏浚河道,原本户部答应拨钱,现在没钱给了。史师傅挺急的,我就把钱借给史师傅了。史师傅说,明年有钱就还我。”

关于荣烺借银子给工部的事,荣绵回到东宫问姜颖,“你先时听阿烺说过没?”

“我是今儿下午听说的,严宫令带人到私库称点银子,说明儿一早到凤仪门跟工部交割。”

“你觉不觉着有些奇怪?”

“殿下是说什么?”

“以前这样的事,阿烺都叫我一起的,这回她都没跟我提。”荣绵说。

原来丈夫也觉出来了,是啊,自兵祸之后,政务方面的事,荣烺就不再同丈夫商议了。姜颖想了想,“论理,史师傅跟殿下应该更近哪。史师傅也没跟殿下借,倒是跟阿烺借的。我想,无非就是史师傅不想殿下为难。不然,殿下身为东宫,一旦他先开这个口,您应了。旁人再开口,您应不应呢?”

荣绵沉默一会儿,叹口气,“不知几年朝廷才能恢复元气。”

姜颖安慰他,“殿下放心吧。虽说要过几年苦日子,只要上下一心,这也没什么。”

荣绵笑了笑,“就盼应了你这话。”

然后,让荣绵没想到的是,十天之内,工部开了三个大工程,荣烺把私库的现银全借给了史太傅。

不说荣晟帝荣绵父子,内阁大佬们都险惊掉大牙。

原本工部排诸部之末,可现在,史太傅走路都带风!寻常人都不入他目,尤其齐康齐尚书,他老人家都不正眼瞧了,太忙,没空!

李尚书瞻仰着史太傅的风采,酸溜溜的用胳膊肘撞了钟尚书一下,“后悔了吧?当初太后娘娘让你跟史太傅一起给公主启蒙,你还不乐意。你看史太傅这精神头儿,后悔不?”

钟尚书推开李尚书的胳膊,“我看是你眼馋吧?”

“我当然眼馋了。我要知道公主这么大方,当年我死活哭着喊着也得给公主做先生啊!”李尚书馋的不得了“一百多万啊!”

钟尚书木着一张瘦脸。

好吧。

他也是有点后悔的。

其实,当初史太傅也不乐意做公主的师傅,先前还拒绝了,后来不知道这老滑头怎么想的,突然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改了主意,毛遂自荐的去给公主讲学了。

老滑头!

把他给闪了。

荣烺把钱花完了,就出宫找赵族长去了。

依旧是在大长公主府,荣烺把自己的钱全都借给史太傅的事告诉了赵族长,赵族长拊掌,“干的漂亮!”

他抛小饵,公主出大饼,现在是人就应该羡慕史太傅了。

荣烺笑眯眯地,“我昨儿去工部修路疏河修码头的地方都看过了,现在可热闹了。我不令工部提供饭食,那些做工的百姓虽说有许多自己带饭的,也有许多引车卖浆的小贩。周边的店铺都热闹起来了。”

“这是自然,有人的地方便有生意。”

“只是我银子太少,若钱多,开他十几二十个工程,只要百姓肯出力,就有活干。正好秋冬无事,出来干活。百姓赚到钱,兵祸的损失就不算什么了。商贾有了钱,就能给朝廷纳税。税多了,户部也能宽裕些。”荣烺问赵族长,“你有弄钱的法子没?”

“有啊。”赵族长呷口茶,轻轻松松的回答。

荣烺连忙问,“是什么?快告诉我,我现在可缺钱了!”

“借啊。没钱当然就要借钱。”

荣烺说,“那起码得五六百万,找谁借?”

赵族长微微一笑,把玩着腰间的一只装饰用的小玉笛,“五六百万?要这么点钱的话,现银都能给殿下找出来。”

荣烺大惊,“以前我就看赵族长你挺有钱的模样,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赵族长险没失手把玉笛掉地上,“我可没这么多钱。我是说能给殿下借出来。”

“那也行啊。等明年朝廷税收上来就还。”

“不行。五百万太少,殿下既然要借,最少一千万。”赵族长恢复从容,素白指点沾一点茶水在桌间一划,“殿下不能只想帝都,北方有不少受劫掠的城镇,都需要朝廷施恩。还有辽北三郡的重建,我替殿下算下,最少要千万两白银。”

这个数字并没有吓到荣烺,朝廷一年税收差不多这个数目。荣烺不解的是,“一千万是总需数目。但朝廷不必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有五百万撑到年底,年底会有江南盐税上来,中间还会有商税收入,撑到明年春不成问题,若春夏有不足,再借不迟。”

“朝廷一定会需要这些钱的。因为我要用这些钱,将帝都的豪门大户,牢牢的绑在殿下的战车上。”赵族长目光极为平静,但在平静深处似有火焰在烧。

荣烺大眼睛左右扫一眼,凑近脸庞问赵族长,“我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吗?”

赵族长道,“我是殿下的人,自然能看出殿下的心事。旁人是看不出的。”

荣烺松口气,重新端坐,与赵族长说了心事,“原本我是想,朝政有父皇和皇兄,他们需要我就操操心,他们不需要,我还省心哪。经渤海兵祸,我非常后悔。我当时就知道让楚将军父子出兵渤海国不妥,可父皇不听我劝,一意如此。结果引得江山倾颓。

我心里十分后悔。”

荣烺的眼睛里浮起悲伤,“以前我以为身为公主,只要敬天爱民,就完成了公主的责任。兵祸之后,我才明白并不是这样。

小楚将军一直做我的侍卫,我出宫一直是他保护我。他为人谨慎少言,我那会儿多受祖母喜爱啊,很多人巴结我讨我喜欢,他一次都没这么做过。楚大将军为人也很好,我托他给官学讲课,他都很认真,一点儿不敷衍。

如果我当时能做主,我绝不会让他们去。

我是看着他们走的。”

荣烺望着自己的双手,“如果是我掌权,我不会做这样利欲熏心的蠢事!

辽北十万边军十万百姓,不一定全死了,肯定还有活者的人。可死的那些人,真的死的太冤了。

他们不是死于战乱,他们是死于愚蠢!”荣烺猛的一拳捶在桌上,茶盅都蹦了一下。

荣烺一向爱说爱笑,即便发愁也鲜少有这样愤怒。恐怕即便罗湘在眼前,也不敢相信平日在宫里言谈自若的公主,在举止如常的外表下隐藏着这样深的愤怒!

“因为我们的朝廷有这么一个愚蠢自私狭隘无能的君王!”她咬紧牙关,眼中闪烁的泪光打湿睫羽,映的瞳仁愈发黑沉。良久才长长的吸了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我一定会掌握权力!我会成为远超他的君王,我绝不会再让臣民因为君王的愚蠢失去性命!我要让这江山属于我!”

荣烺望向赵族长,一字一句道,“君无道,取而代之。这是我身为皇族的责任!我的祖母曾经做过这样的事,这也是祖母对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