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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棠正在逐项记,这时候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丫鬟,停在隔间门口,有些急切地看着她:“王妃。”

慕明棠脸色一敛,知道恐怕有大事了。她脸上不动声色,说:“有劳小道长了。你们跟着道长去抓药,道长若有嘱咐,你们先行记下,回来转述我。暗香,你亲自送道长出门。”

暗香明白,为小道士包了红包,亲自引着小道士出门。等人走后,慕明棠才变了脸色,问:“怎么了?”

“王妃,最新传来的消息,皇上说王爷私自调兵,抗旨不准,意图造反,现在已经褫夺安王封号,召天下兵马共讨伐之。”

慕明棠听到叹口气,终于还是来了呀。她问:“外面怎么样了?”

“守卫在墙外牢牢护着呢,一只苍蝇都别想靠近。王妃尽管放心。”

慕明棠多少安了心,问:“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皇帝何时下令剥夺封号?”

丫鬟想了想,说:“奴婢记得,传话人说的是十五。”

“十五。”慕明棠悠悠道,“八天前的事情。想来,他那里也收到消息了吧。”

慕明棠料到最近外面不会平静,没想到一切来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月底时,慕明棠突然接到消息,说谢玄辰一心收复故土,朝廷却将他视为造反,十分心寒。他被逼无奈,只能举了反旗,征讨失德的天子。

同时,不知道从何处传出的言论,说谢玄辰前些年生病,并非真的病了,而是被人谋害。

包括建始二年谢玄辰带兵班师回朝,路上突然发疯,也是被奸人所害。当时谢玄辰的主帐里血流成河,除了谢玄辰无一活口,众人自然而然觉得是谢玄辰动手杀人。但是现在突然找到当初的目击者,说谢玄辰当时陷入失控不假,杀人的却不是他。

主帐里的人,是被其他人灭口的。外人赶来时满目鲜血,唯有谢玄辰昏迷在血泊中,外面的人先入为主,觉得一切都是谢玄辰做的。而所有知情人都死了,谢玄辰又昏迷不醒,无人能指认真凶,真相就这样被掩埋起来。

同时,还有人传出,先帝突然暴毙,就是因为查到谢玄辰一事有猫腻。先帝发现事有蹊跷,召弟弟谢瑞进宫商议,让谢瑞查灭口背后的人是谁。结果当天,先帝就去世了。

话说到这一步,这一切指向谁,已经一目了然。天下大哗,被这个反转惊得反应不过来。自古天地君臣父子,这是三纲五常,礼法正统,谢玄辰即便是被逼造反,那也是造反,要被天下人唾骂。但如果谢瑞继位不正,涉嫌谋害先帝,那谋逆之人就变成了谢瑞。

皇帝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怒斥“无稽之谈”,但是谢玄辰步步紧逼,紧接着就抛出诸多证据,比如皇帝谋害给谢玄辰治病的神医,多年来不断迫害谢玄辰的亲信,最重要的是谢毅暴毙当天,曾有人听到宫殿里有呼叫声,随后谢瑞仓皇出宫,衣服上沾有血迹。

一切虽然没有明确指向皇帝,可是能引人遐想就够了。谢玄辰正式揭了反旗,打出拨乱反正、为先帝报仇的旗帜,和东京分庭礼抗。

他的旗帜一亮出来,立刻有人不远万里来投奔。皇帝多年来防贼一样防着谢玄辰,自然不可能把谢玄辰的旧部放在机要之地。马崇等人都四处分散着,谢玄辰带兵北上时,他们有任务在身,不能擅离驻守之地。现在谢玄辰正式自立门户,旧部纷纷带兵投奔。

皇帝听闻一个又一个武将叛变,气得大骂谢玄辰颠倒黑白,为了造反混淆视听,其心当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皇帝昭告天下声讨谢玄辰,敢支援谢玄辰的,或者继续和他往来的,一律以逆贼同党论处。

然而朝廷的斥责一日比一日严厉,偷渡到北方的人却越来越多,最后朝廷没法,只能凿船,不让民间之人渡河。然而这种事情越禁越严重,百姓一看要封河了,越发拖家带口偷渡到黄河之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个不维护百姓的朝廷,也不会得到百姓的承认。皇帝说谢玄辰造反,谢玄辰说皇帝继位不正,在百姓看来这两人半斤八两,谁都有点问题。然而这两人在战争期间的表现,却大相径庭。

谢玄辰从无败绩,一路领着人把侵略者赶了出去,分毫必争寸土不让。而皇帝呢,却屡屡委曲求全,割地赔款,等谢玄辰带人把失地打了回来后,他又害怕谢玄辰权力太大,不顾家国大局急召谢玄辰回京。

弄权到这个程度,是个人都要心寒了。

就连徐老将军等人,骑虎难下,也只能顺势归顺了谢玄辰。他们算是知道,他们全被谢玄辰算计了。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就算徐老将军想划清界限,外面人也不信了。

他们与谢玄辰一同攻打幽云十六州,无论他们怎么想,在朝廷和天下人眼里,他们和谢玄辰就是一伙的。如果徐老将军突然划清界限,狠狠得罪了谢玄辰不说,朝廷那边也未必领他们的情,既然如此,还不如跟着谢玄辰搏一把。

毕竟谢玄辰是先帝嫡子,先帝嫡子造反能叫造反吗,那叫维护正统。

造反一事闹得轰轰烈烈,谢玄辰趁着这股劲儿,一举攻下新州。至今,幽云十六州中已有九州在他们手中,只要收回最西边的云州、朔州,幽云十六州就又回归中原。

新州收复,参与攻城的所有人都喜气洋洋。虽然他们现在还顶着造反军的名头,可是功过自在人心,仅凭谢玄辰重挫北戎、收服幽云的功劳,就足以让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卖命了。

远方那个懦弱又畸形的朝廷,才是真正不值得。

当夜,众人喜气洋洋,就地举办了一个庆功宴,谢玄辰身为主帅,也被拉了过来。宴席上有人献舞,为首的女子身姿窈窕,花容月貌,一露面就让许多男人看直了眼。

可是美人心中却只有谢玄辰,一支舞间,不断向最高处抛媚眼。

众人了然,识趣地散开,再不打这个女子的主意。

谢玄辰坐在上首,忽的“哦”了一声。

他终于知道,慕明棠为什么闹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