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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得知陈副营长夫妻没有孩子的时候,天黑了林静想起来都觉得渗人,不敢朝他家这边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对陈家了解渐多,林静心里的恐怕也渐渐减淡。

这会走进陈家主屋,林静也没觉得里面有什么特别的,衣柜和床都是房屋盖起来的时候统一打的,跟她家次卧的差不多,只是看着保养得更好一点。再就是一张书桌,上面只放了一把梳子,一瓶友谊的雪花膏,另外还有个圆形镜子。

要说特别的,就是床上挺乱,被子堆到了一起,底下露出半块红色的襁褓布,下面鼓鼓的像是有东西,但能确定不是孩子。

林静把沈文丽扶到床边坐下,说:“我去倒杯水来。”

陈茹和宋玉萍应了声,一左一右坐到沈文丽身边继续安慰她。

走出主屋,林静没看到纪明钧和陈副营长,猜测他应该是把人带出去了,垫着脚尖踩过碎玻璃,走到五斗柜前。

五斗柜离“战场”稍远,又是靠墙放着的,算是勉强逃过一劫。只是打开柜门,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只好关上柜门穿过客厅往厨房去。

陈家厨房的格局跟王家差不多,进门右手边靠墙摆着橱柜,橱柜过去墙角放着水缸,水缸折过去是半人高的台面,一直延伸到窗户那面墙,窗户底下也是石板横出来的台面,只是高度更低一些,再过来就是墙壁,煤炉和蜂窝煤都靠墙放着。

林静来回看了两遍,没找到暖水瓶,猜测可能是放在了浴室里。但浴室跟次卧并排,和厨房完全是斜对角,想过去得穿过到处都是碎玻璃渣的客厅。就算到了浴室,里面也不一定真有暖水瓶,就算有,里面也不一定有热水。

而且林静到现在都没看到好好放着的杯子,搪瓷杯倒是见了俩,全躺地上了。

稍一考虑,林静决定会自己家倒水,便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陈家,林静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陈副营长就不用说了,脸上又是血印子又是巴掌印,看着就惨。纪明钧也拧着眉,心里烦躁得很,要不是答应林静戒烟,这会他准得掏出一根点上。

当然他也就想想,自从决定戒烟后,他身上就再也没有香烟火柴了,想掏也掏不出来。

看到媳妇出来,纪明钧脸色倒是缓和不少,大步走到林静跟前,拉起她的手看了看,问:“没受伤吧?”

“没有,我能受什么伤?”林静笑了笑说。

纪明钧也没从林静身上看到伤口,问:“怎么出来了?里面怎么样?”

“宋姐和陈姐在安慰她,我出来倒杯水。”林静说着看一眼陈副营长,迟疑道,“他脸上的伤口是不是得去处理处理?”

“让他去,大男人也不怕留疤。”纪明钧淡淡说,放开林静让她回家倒水。

回家后林静先习惯性拿了个玻璃杯,只是刚打开暖水瓶的塞子她就想起了陈家那满地的碎玻璃,想想还是把玻璃杯放回去,从五斗柜里拿了个搪瓷杯出来用热水烫了烫。

出来前林静只是想倒杯白开水,她刚才注意到沈文丽穿得有些单薄,而且双手都是冰冷的,想着热水或许能让她觉得暖和点。但倒水的时候林静又改变主意,从斗柜里拿出白糖罐子,舀了勺白糖倒进搪瓷杯,再加热水。

林静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选择吃糖果来缓解,甜味在口腔蔓延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幸福一点。

现在没有糖果,她只能希望沈文丽喝到糖水会稍微好一点。

倒入热水,再把白糖化开,盖上搪瓷杯的盖子,林静端着杯柄走出去。

外面纪明钧正在劝陈副营长,让他去医院上药,别真闹到伤口感染。林静听见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想他还是嘴硬心软。

而纪明钧在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略有点心虚。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林静端着杯子走进陈家主屋,打开杯盖将热水送到沈文丽面前:“喝口水吧,暖暖身子。”

沈文丽头发还是乱的,只是前面的头发都被拨到了耳后,露出一张苍白而木然的脸。虽然眼神空洞,但她还是接过了搪瓷杯,向林静声音低哑地说了声“谢谢”。

林静说了声不用谢,又转身出去了。

离开主屋后林静径直走向靠墙放着的扫帚,拿起来开始扫地,倒不是她有多看不过眼客厅的凌乱,而是地上碎玻璃太多容易扎伤人。

林静也没想把客厅收拾得多干净,只把打横的凳子扶起来,饭盒搪瓷杯都放到饭桌上,懒得规整了,让他们自己收拾。

清空地面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林静就开始扫地,大块的玻璃还好,一扫就往前跑,麻烦的是玻璃屑,太小了,扫帚扫不动。但玻璃屑小,连布鞋鞋底都扎不破,只要不用手去拿就没事,待会再扫一遍就好。

林静刚把大块玻璃扫出去,从右边月亮门进来的几个人,打头的正是黄月琴,脸上露出笑容:“黄主任您过来了?”因为在外人面前,所以她喊的职务称呼。

过来的路上黄月琴已经从王营长口中知道他们都是住十八栋,因此看到林静她心里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问了句:“怎么在扫地?”

“地上有碎玻璃,我怕割伤人就顺手把地给扫了。”林静回答完问,“你们是来看沈同志的吧?”

黄月琴应了声,指了指身边两人说:“这是李同志,这是周同志,两位都是街道办的干事。”介绍完没急着进去,先问林静,“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陈副营长不在?”

陈家从里到外的门都敞开着,除了主屋和厨房,其他屋子有没有人一览无余。

林静简单把情况给说了:“宋姐和陈姐在屋里安慰沈同志,她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就是不怎么说话。陈副营长……他的脸被刮伤了,老纪带他去医院上药了。”

黄月琴闻言嗯了声,跟街道两位同志商量了一下,最后由她和李同志进去看沈文丽,都是女人,有什么话也好说。

林静想着屋里人多,就没有跟上去,回家搬了两张凳子出来,又给王营长和街道办的周同志一人倒了杯茶水。

周同志道了声谢,捧着搪瓷杯没有立刻喝,只问:“陈副营长夫妻经常吵架?”

林静看他有打听情况的意思,便没有进屋,在外面坐下说:“这段时间吵得比较多。”

“知道是因为什么吵架吗?”周同志又问。

林静看了眼王营长,王营长说:“好像是因为孩子,你也知道,老陈儿子前几个月去世了,夫妻俩到现在都没走出来,所以提到孩子就容易情绪激动。”

“这样。”周同志叹了口气,喝了口热水问,“那他们之前吵得厉害吗?”

王营长说:“之前还好,基本都没吵起来陈副营长就被赶出来了。”

周同志哦了声,正要说话,外面又进来两人,是黄指导和一团的团副指导员,进来后问的也是跟黄月琴差不多的话:“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王营长回答说:“老纪和老陈去医院上药了,里面我媳妇和你媳妇在劝,黄主任和街道办的女同志刚才也进去了。”说着伸手一指周同志,介绍说,“这位也是街道干事,姓周。”

周主任连忙起身做自我介绍,黄主任和一团指导员也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就在外面坐下了。

林静见状给两人又倒了杯水,然后没继续在外面带着,还是进陈家主屋看沈文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