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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无情无欲得像块石头。◎

夜风里,林间的肃杀气,仿佛都因为时琉的话而更重了几分。

雾气在山涧间冰冷地涌动着。

时琉却像无察,她低回头去:“但若我真能将罗酆石寻回,请你说话算话——它便算赎我一身。此后天高水长,你我再无干系。”

魔的漆眸里寒色如星砾微熠。

许久,他偏过脸去:“好。”

“在那之前,你仍是我的主人,”时琉轻声,“你的一切命令,我全部服从。”

“三月后有一场道门大比。”

时琉眼皮轻抬。

她不知酆业如何得知,默然片刻:“是。今日有十几位仙门与世家长老到访玄门,晏秋白师兄代掌门迎候,似乎便为了此事。”

“道门大比前,你不必再来找我,”酆业冷淡道,“这届的道门魁首,你必须拿到。”

时琉眼神微怔。

今天下午在藏书阁里,她翻阅过凡界仙门间的一些常例记事,其中便有道门大比——所有仙门弟子,凡化境之下,以对决胜负的方式,数百修者汇比,最终定下前十名的胜者,获得仙门赐礼。

而其中每届胜者之最,名为道门头魁。

在玄门亦有个规矩:每届道门头魁,若是玄门弟子,即可入网罗无数奇珍异宝的玄门宝库,任取至宝一件。

稍作思索,时琉便明白了:“罗酆石在玄门宝库中?”

“一种可能,需你进去探查。玄门宝库的护库阵法是仙界所赐,若非他们自己打开,便是我也只能强行破坏。罗酆石若不在其中,这般行事会打草惊蛇。”

时琉沉默几息,垂眸:“道门大比,是要地境和天境的修者一起比试。”

“我自然知道。”

酆业冷冷回身,眼神睥睨下来,似笑似嘲,“怎么,刚刚不是说在那之前我的一切命令你都会服从么,第一条便做不到了?”

“明白。我会为主人取得道门头魁。”

时琉低垂下头颈。

“……”

魔临睨着她,漆眸微寒。

月近中天,少女的脸色在雾下越来越白。

今夜是月圆之夜,血咒发作的时间。酆业自然记得,他只是想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再开口求他让她取出血瓶。

可时琉始终不曾说话。

“我给你的瓶子呢。”酆业冷声问。

时琉低头,望了一眼腕上的手链。

翠绿叶子在小石榴旁熠熠生辉。

“喝。”

魔一甩袍袖,转身离开。

冷漠至极的声音留在溪旁回荡:“你若死了,谁替我找罗酆石?”

“……”

林间。那道身影消失后,生挺着的时琉再撑不住,她靠到身后的树上,滑坐下来,面色苍白,额角也疼得见汗。

翠绿叶子被她轻轻一点,黑瓶落入她掌心。

望着血瓶,时琉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泛起点复杂的神色。

而此时。

高她几十丈的山崖瀑布后,酆业隔着水帘,漠然垂望着崖下的少女。

她仰头靠在树上,细白的颈轻轻吞咽着,琉璃似的澄净眼珠在细长睫羽间浅露一隙,眼神难过又勾人,偏她唇舌间纠缠着的正是他体内流淌的气息。

那般亲近,那般缠绵,那般密不可分。

——只这一点便叫他心神动摇。

劫境玉中的死劫之说,当真如他所想,还尚未开始么。

酆业眸色漆寒,他想着,也不再去看崖下的少女,而是回过身,望向身后昏昧又蜿蜒的、直通地底的甬道。

玄门水牢。

若他未察觉错,魇魔便被关在这水牢的最下面。

如白练长垂的瀑布被不知哪来的风吹乱了一息。

风停后,水帘后再无旁人。

而水牢最下的地底,封天石砌起的那座半圆形牢狱前,跪坐在蒲团上看守牢狱的是个犯了错的年轻弟子,正神情紧张地盯着牢栏内,藏在昏暗角落里的那道人影。

他来水牢前就听戒律堂的长老们和师兄们说起过,这里面关着的是上万年前就为祸三界的女魔头,杀人如麻,作恶无数,凡界中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甚至人族强者,成为她手底下死不瞑目的伥鬼。

若非最近几千年,她不知为何自闭幽冥魇魔谷中不出,世间不知道还要再添多少家破人亡的惨案。

如此魔头,实在应当公示三界,当众惩处,也不知道门内长老们将她关在这里是何用意……

年轻弟子想着,忽觉一阵困意袭来。

跟着他眼前一黑,便直直朝蒲团旁的地面上倒下去,砸出砰的一声。

“?”

牢狱内,角落里蜷着的魇魔眼皮忽不安地跳了跳。

她睁开眼望向外面。

封天石砌着的白色石室内,空荡之处,魔的身影慢慢显实。

魇魔瞳孔骤缩:“你——你怎么会在这!?”

她下意识望向他身后。

没有厮杀,也没有血流成河,就连那名看守弟子也只是昏过去了。

——魔不是杀进玄门的。

确认过这些,魇魔都没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

酆业却察觉了。

他冷淡似嘲地瞥过她:“你在怕什么。”

魇魔表情微变,但一瞬便调整过来,她笑着起身,腰肢盈盈扭动地走上前:“自然是被主人您的威仪所慑啊。”

酆业视若无睹,只轻缓扫过整座石室:“封天石?”

“是啊,这玩意儿可折磨得我好苦呢。”魇魔到了近前,眼神闪烁,“不知主人来此,可是要救我出去的?”

酆业收回视线,眸若落了霜雪的平湖:“你想试探我来玄门的目的?”

魇魔脸色一变:“我哪敢呢?”

“上回算不得善别,但这次见面,从第二句话开始你便虚与委蛇,明显有所忌惮,”在魇魔微慌的眼神里,酆业漠然地偏过脸,“你似乎在怕,我灭了玄门、或是杀了玄门里的什么人。”

“主人可真会开玩笑,”魇魔强撑着笑,“这玄门将我从幽冥擒上来,还关在这劳什子的破水牢里,我恨不得叫他们全化作梦中伥鬼还来不及,怎么会怕你灭了他们?”

“……”

酆业眼神不波不澜,像没听见她苍白辩解。

直到魇魔笑意在苍白里褪尽,不敢再与他直视,而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眸。

魔忽地笑了:“魅魔是你手下吧?”

“是,是啊。”

“幽冥南州的通天阁,魅魔持有的天檀木碎片,里面有一处不随入者心意变换的固定幻境,专针对无情道的道心。”

“——”

酆业每说一句,魇魔面色便白上一分。

等“无情道”三字出时,她已然脸色煞白,惊骇回头。

魔冷漠笑着:“无情道道子蔺清河,与你什么关系。”

“!”

魇魔一栗,本能从牢栏前仓皇退开。

可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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