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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琉不解地转回来,还是接他的话:“为了杀人,总是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这还不算是不惜命吗?”

“你错了。”

酆业轻嗤,“这三界里,不会有人比我更惜命了。”

他在最至深至暗的地狱里受尽摧折,沉沦万年,终于化作这世上最凶戾的恶鬼,从那无尽深渊里爬了上来。

他死过一万遍,才换回这一次生。

他最惜命。

“只不过,”酆业垂眸,轻轻抚过那支翠绿长笛,“我活着,就是为了送某些人去死。”

“——”

时琉听得怔然,不由驻足。

这死寂又昏暗的巷道里,不知道从哪忽生出了一阵风,阴冷,湿潮,血腥,像从这人世间最肮脏的地狱中吹来。

时琉蓦地一栗,回过神,脸色苍白。

酆业察觉,起眸问她:“到了?”

时琉一懵:“什么到了,到哪里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进来。”酆业手中玉笛一抬,连迸几道清唳笛音,偏持笛者像闲庭信步——

两侧昏暗的巷道里不知被他激发了什么,在时琉视线里,忽然就多出了无数道凌厉的金色锐气,弓起如刃如锋的杀意,道道直扑酆业。

“小心。”时琉慌忙就要扑上前,拉他避让。

酆业微微皱眉,左手也抬起来,拿掌心给她抵住了额:“你干什么?”

“救你啊,你看不到——”

时琉没说完。

酆业手中玉笛翻飞,像是随意又敷衍地甩出几道青翠形色的笛音,可全数,一下都没落的,将那些杀意凌厉可怕的攻击一一对抵消解。

时琉就噎住了。

然后她对上那人落回来的,冷冷淡淡又噙着玩味嘲弄的漆目:“——救我?”

时琉:“……”

两人身侧,无尽昏暗的巷道忽然就像碎开的镜子,光从无数道不规则的裂隙里慢慢迸发,眼前一切开始消弭。

时琉面露惊讶和紧张,下意识攥住了酆业的大氅。

时琉:“它,这路,怎么碎了?”

“你的功劳。”

“?”

时琉原本以为酆业是又在嘲弄她了,可那人语气分明平静甚至有几分漠然,让她不解地回头去看他表情。

酆业重复了遍:“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进来。”

“我?”时琉指自己鼻尖。

“你体质特殊,”酆业对着这张陌生的没有疤痕的少女脸蛋,看了两息,就皱眉挪开了眼,“虽然本体不在,但神魂已经在体内温养多年,即便离体,也能看破一些天境修者都无法参破的幻境。”

时琉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能看破幻象?”

酆业清冷落眸,端是一副“我为何会不知道”的淡漠嘲弄。

时琉装没看到:“所以,刚刚那条巷道其实是幻觉,我刚刚感受到的凉风,就是这幻象的破绽或者说出口?”

“…嗯。”

酆业有些意外她能这么快想通,但一瞥少女心口位置,他也不觉得奇怪了。

只是想起来这件事,却让酆业莫名生出了点烦躁。

两人话间。

一切昏暗幻象已经彻底消失,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个装点得入目皆是大红的房间——

红烛,红桌,红帷,红色寝被。

——十分喜庆。

映得女孩脸皮都薄红,紧张地扯了扯酆业大氅:“我们,是不是闯进别人婚房了?”

酆业:“还是幻境。”

“啊?”

时琉有些难置信,从她生下来起,这世上就没什么幻境能瞒过她的眼睛,而且……

女孩往旁边挪了两步,摸了摸最近的桌案。

时琉慌张缩回手:“是是是真的。”

酆业瞥她:“你知道天檀木是三界第一造化神木,却不知道它功效吗?”

“功效?”时琉迟疑,“活死人肉白骨?”

“…那是吃了它的功效。”

酆业嫌弃转回去,一扫这房内,“它所在之处,就会按人的所思所想,自生幻象。与寻常幻象类灵物妖物不同的是,它能够使幻境变为具象,半虚半实——这才是它配得上‘造化’二字的原因。”

时琉听得眼睛都亮了:“世间竟然还有这种灵物?!”

酆业眼神复杂地望她。

……九窍琉璃心都能存世,区区造化灵木,有何不能。

时琉已经跑回来了,抑不住兴奋:“所以天檀木真的就在这儿?就在这通天阁七层里?”

“在是在,”酆业眼神微动,“但只是块很小的碎片,并不完整。”

时琉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问:“你怎么会知道?”

“什么。”

“就,天檀木,它几千年没有在三界出现过了,所有记载也只是谈到它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时琉越说越神色茫茫,“可是你,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具体?甚至还能知道,它只是碎片?”

酆业神色冷淡:“这个幻境只到这房间内,而完整的天檀木能制造一方小世界——岂止眼前这点。”

时琉抿唇,脸色更苍白。

不知道想到什么,女孩连瞳孔微微带颤。

酆业似乎察觉,薄唇轻勾,长眸瞥下:“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猜。”

“……”

时琉静默半晌,微微握拳,摇头:“我不猜。”

“?”

“我只知道你是封邺,是帮我离开过鬼狱的人,这就够了。”

“……”

望着低头的少女,酆业轻眯起眼。

时琉不再等他也不再看他,甚至有点怕这个她其实并不熟悉的白衣少年,要硬拉着她说明自己的身份来历——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

但就是怕。

所以时琉想也没想,就向着面前房间踏出一步。

眼前像有层透明的无形水幕,随她这一步踏出,水幕破碎——

整个房间突然“活”了过来。

那些犹如静态的红色变得鲜艳欲滴地红,而房间里无数个角落,忽然由虚到实,生出许多道身影。

时琉就看了一眼。

然后女孩粉白的薄脸皮,一下子就被艳红沁透了。

满目的,满屋的,妖娆美人。

哪都好。

就是。

没穿衣服。

“……”

酆业就是在此时低低一叹,走停到时琉身侧。

他随手拂开了只妖娆攀上来的玉臂,漆目微侧,懒懒打量着脸红得像熟透虾子的小姑娘——

“你,”

酆业低哂了声,“原来喜欢这种?”

时琉:“……!”

她才没有!